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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节（第1页）

&esp;&esp;在那里他遇到了一头毛驴的鬼魂，于是采草木精魄结成车驾，自己为自己搭起了这辆属于鬼魂的车。

&esp;&esp;出上林苑，往未央宫。

&esp;&esp;百年前始皇帝留下的驰道平坦，没有遮蔽视野的树，月光无边无际地倾倒在天上地上，驴车就在这样的月光下腾空而起，行经在空中，就像是要前去赴一场鬼神的宴会。

&esp;&esp;此时此刻，流云飞散，上林苑的影子渐行渐远，仿佛一千年一万年就这样过去，红颜白骨，让人想轻轻叹上一口气。

&esp;&esp;果然有人轻轻地叹气，是刘邦，轻声说，“人寿有时尽。”

&esp;&esp;这不像是刘邦会说的话，他在史书上以“无畏生死”著称。

&esp;&esp;一百年前，他在未央宫中垂垂将死，吕后请来的医生自称能诊治他的病痛。

&esp;&esp;古来多少伟大的帝王在死亡面前丑态毕露，可刘邦对此嗤之以鼻。

&esp;&esp;他说你别骗人了，想当年我一介布衣起兵，之所以能取得天下，一切都是天命！如今我大限已到，这也是天命，就是名医扁鹊来了也没用。

&esp;&esp;他就这样洒脱地拒绝了医生的医治，生命的最后他躺在他的宫殿里，坦然地等待死亡。

&esp;&esp;这样的人不应当无缘无故感慨人寿有时尽，除非他预见了什么东西。

&esp;&esp;可真是悲凉啊，一世帝王，感慨着人寿有时尽，就算走上人间最高的位置，也有无法挽留住的东西。

&esp;&esp;春夜里的夜风，在这一句悲叹下，忽然就有了萧瑟的意味。

&esp;&esp;林久在这时开口说话，“明天你要举行一场仪式，在这场仪式上你要告别大汉朝堂。”

&esp;&esp;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漠不带情绪，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图穷匕见的锐气，残暴地压倒了春风也压倒了刘邦的慨叹。

&esp;&esp;刘邦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僵硬，他是聪明人，他当然不会相信神女口中的“告别”是渡他成仙。

&esp;&esp;是结束吧，重新回到死亡的坟墓里。

&esp;&esp;这一回他沉默了很久，半晌，他笑了起来，夹杂着叹息，“真是羡慕啊。我也曾有天下，可在我的那个时代，我没有过神女。”

&esp;&esp;系统沉重地叹了一口气。

&esp;&esp;不知道为什么，他莫名想到那天在河畔，林久问他，“你猜刘邦还会不会回来？”

&esp;&esp;又想起温室殿中刘邦拍在刘彻肩上的手掌。

&esp;&esp;这一夜一直到最后，林久都没有再和刘邦说一句话。

&esp;&esp;次日，刘邦果真为自己准备了一场仪式，邀请每一个有资格进出未央宫的刘氏宗亲赴宴。

&esp;&esp;那天在河畔，他回来了，所以今天他也有了这场宴席。

&esp;&esp;宴席之上，不止有久居长安城的刘氏宗亲，那些早已就藩的诸侯王也全部到场。

&esp;&esp;从得知高皇帝降世以来，他们就匆匆从帝国的四面八方赶赴长安，到如今方才能得见刘邦一面。

&esp;&esp;所有人都诚惶诚恐，毕恭毕敬。

&esp;&esp;刘邦言笑晏晏，全无异状，他向所有人说，他将去国成仙。

&esp;&esp;长安城内，人尽皆知，高皇帝将去国成仙。

&esp;&esp;宴席之后，刘邦独自去见林久。

&esp;&esp;他在林久身边沉默着站了很久，然后他说，“神女，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。”

&esp;&esp;汉宫的宴会上他表现得那么快活，这是他在汉武朝做神女

&esp;&esp;刘邦出离地愤怒了！

&esp;&esp;他在一无所有的时候也敢拔剑向天下发出咆哮和怒吼，年轻时的那一句慨叹，望着始皇帝的仪仗而说出的“大丈夫当如是”，是欣羡又何尝不是渴慕？

&esp;&esp;从那时起他就想要得到皇位，年轻的野心燃烧到死也不熄灭，他就是这种不得到皇位就不甘心的人，他身上每一寸骨头每一滴血都刻满对皇位的贪婪。

&esp;&esp;这一生抛妻弃子、烹父分羹，汉高祖刘邦劣迹斑斑、罄竹难书，汉高祖刘邦登临皇位，终有天下。

&esp;&esp;这就足够了，这就满足了，这一生再没有任何遗憾，便如月满无残。

&esp;&esp;可现在神女说，“你曾有过的那也算是天下吗？”

&esp;&esp;龙有逆鳞，触之必怒。

&esp;&esp;林久的这句话，就像是一把刀，何止是触碰了刘邦的逆鳞，简直是生生挖开了刘邦的逆鳞，剜肉见血。

&esp;&esp;什么意思啊？这是什么意思啊！！

&esp;&esp;刘邦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，他的眼睛里流淌着生铁和火焰那样酷烈的愤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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