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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8节（第1页）

&esp;&esp;没了耳朵的老马用一个光秃秃的马头看着他。

&esp;&esp;李广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，他觉得这匹老马好像在暗示他？

&esp;&esp;被他抓在手里的马耳朵没有血肉的质感，也没有流血，摸起来更像是用马毛和棉花做出来的一种装饰品，就像是女子顶在头上的那种装饰。

&esp;&esp;再一次鬼使神差的，李广摘下头盔，两手一手抓着一个马耳朵，放到了自己头顶上。

&esp;&esp;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头顶上传了下来，说不上来，但是不疼，也不痒。

&esp;&esp;李广试探着放开手，马耳朵没有掉下来，而是严丝合缝地长在了他头顶上，就像是原本就长在那里一样。

&esp;&esp;他这次清晰地听到老马在说，“你好，李将军，听得到吗？”

&esp;&esp;李广的世界观遭受巨大冲击，恍恍惚惚地说，“你好，马将军，听得到吗？”

&esp;&esp;老马说，“听得到的。”

&esp;&esp;李广看着老马，一人一马四目相对，李广只觉得迷惑，恍惚，我是谁我在哪？

&esp;&esp;老马舒了一口气，似乎是在庆幸终于能交流了。

&esp;&esp;李广持续恍惚，他已经不想去思考自己为什么能从马脸上看出表情这回事了，毕竟马已经在他面前张嘴说话了。

&esp;&esp;一头似乎在骂人的马……和一头会说“你好李将军”的马，对人造成的完全是两种冲击。

&esp;&esp;老马脸上露出一种委屈、愤怒、不满，又有点像是撒娇的表情，“李将军，首先，我感谢你白天时候给我添的两把豆料。但你怎么能说我骂你呢，这不是凭空污马清白吗！”

&esp;&esp;“我听着你像是在骂我。”李广精神状态不太清醒地说。

&esp;&esp;“你听错了。”老马说，“我只是在说：李将军要不还是回去吧，你就不是打仗的那块材料，努力努力白努力，回去越晚丢人越狠。

&esp;&esp;月光照彻，亮得像灯，开天辟地越人歌04

&esp;&esp;“劳驾，能再给我添一把豆料吗？”老马的声音打破了月光下的一地死寂。

&esp;&esp;李广默默地抓了一把豆料洒在石槽里，又默默地站了一会儿，忽然转身要走。

&esp;&esp;正在吃豆的老马顿时惊了，“将军，你这是要去哪里？”

&esp;&esp;李广顿住脚步，冷冷道，“自然是回营房歇息。”

&esp;&esp;老马愣住了，顿了顿，也顾不上吃豆子了，“我曾听闻凡人中流传有天启一说，是说遇到奇怪的事情，实则是上天在借此发出启示。我身为一匹马而能开口言人语，想必也算是天启的一种了吧。将军有如此奇遇，竟连我一句话也不愿意听吗？”

&esp;&esp;李广沉默片刻，开口道，“不必了，我已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。”

&esp;&esp;说着就又要走。

&esp;&esp;老马叹了一口气说，“既然知道我要说什么，为什么不肯考虑一下呢？将军且听我一句劝吧，这片战场并不适合你，这是天命，凡人是不能忤逆天命的。”

&esp;&esp;李广的背影停住了，片刻之后，他回转身，走到老马面前，冷酷地注视着那对马眼睛，“你口口声声说天命，难道天命说我不如卫青？”

&esp;&esp;老马与他对视，湿漉漉的马眼睛里流露出哀伤的情绪，“将军还不懂吗？与卫侯相比，将军的缰绳是握在自己手中的啊。”

&esp;&esp;李广这次连话也懒得再说，转身就要走。

&esp;&esp;“将军既然不信我的话，那为何又深夜独自来见我？为何不杀了我？将军心中便不曾有过片刻的犹疑吗？”老马在他身后不甘地叫喊。

&esp;&esp;夜风寒凉，李广转身又走回来，老马眼睛里迸发出片刻的喜悦。

&esp;&esp;但李广只是从自己头上用力拽下来那对马耳朵，将之又扣回到那匹马头上，“我若有过迟疑，自幼就不会习射，及长就不会踏上沙场。”

&esp;&esp;他拽下来那对耳朵时用的力气太大了，有血从他额头上流下来，但他全然不顾，转身大踏步往外走，声音起先还很清晰，但很快就变得遥远而模糊，“我不杀你，是因为你年轻时就在军中为我效力，而如今你已经是一匹老马。”

&esp;&esp;“我将赡养你的残年，但我现在没时间听你说话，姑且先留着你那些话，等我从战场上回来吧，等你要称我为侯爷的那一天。”

&esp;&esp;老马在他身后徒然的嘶鸣，而李广对此全然不顾，他摘掉了那对马耳朵，放弃了天启，已经听不懂老马在说什么，也一直不曾回头。

&esp;&esp;但就在此时，一声轻笑从李广耳边掠过，轻得像是一片羽毛。

&esp;&esp;李广猛然回头。

&esp;&esp;风吹起他的鬓发，他的铁甲折射着月光，映出一线凄冷的寒光。

&esp;&esp;他看不见，就在马棚上，那声轻笑传来的方向。

&esp;&esp;神女着黑红两色的裙裳，在月光下俯瞰、发笑。

&esp;&esp;系统静默地看着她，不敢发出分毫声息。

&esp;&esp;——

&esp;&esp;林久回到未央宫时已经是后半夜，清凉殿中灯火仍未熄灭，刘彻在其中据案书写。

&esp;&esp;实则在发生那件事情之后，清凉殿应当被封禁，被加上重重的门和锁从此荒废。

&esp;&esp;这毕竟是一座浸过血的宫殿，即便现在已经干干净净，可贵人拖着衣裾行在其中时，难道不会错觉脚底依然踩在那天的血泊和眼珠之间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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